文:艾米·库迪
有时迫于某些压力,我们需要把自己伪装得很强大,以此让外界认为我们极具做某事的天分或能力。一旦这样做,我们就容易失去自我认同感,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真实的自己。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的感受,只是说伪装的程度有所不同。这不能简单地解释为公众演出前的怯场或者焦虑,相反,这是我们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得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,因此整天担惊害怕终有一天自己真实的能力会暴露无遗,拥有的东西也会随即消失。
心理学家称之为 “冒牌者症候群” 或 “冒牌者恐惧”。
冒牌者恐惧不仅让我们思想负担过重而且使得我们不断质疑自己,把更多的精力用来猜测别人会对我们做出什么评价(而且多数情况下我们的猜测还都是错误的)。同时猜测让我们疑心重重,破坏与他人之间的互动。因此演讲时,我们的注意力无法集中,总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,想着下一步该干什么,下一句该说什么,担心台下的听众会不会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。
冒牌者恐惧偷走了我们的自信,压制了我们的风采。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有能力站在这里,那又凭什么指望别人信服你呢?展现个人风采与冒牌者恐惧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,而我们自己就是那枚硬币。
我并不从事冒牌者恐惧相关的研究,但是我有过亲身经历。我不仅体验过这种做骗子的感觉,并且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生活在它的阴影之下。不过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,因为这只是我的秘密。这也是冒牌者恐惧为何一直控制我的原因——它像给了我封口费一样,只要不说出心底的恐惧,别人就不会有“她没资格站在这儿”的想法。所以我们不该透露任何的恐惧,难道不是吗?
在2012年的TED演讲中,我分享了自己遭受冒牌者恐惧的困扰经历。在一次严重的车祸后我试图回到学校,那时我的大脑严重受损所以无法有效处理信息。因为这个原因学校劝我退学另谋出路。我很迷茫,没有什么比失去社会对你的核心认同感更可怕的事情了。失去其他的能力也许还不会让我很绝望,但是我却失去了思考能力,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能力,这一点让我觉得很无助。
不过我还是熬过来了,努力让自己的生活重回正轨。这个过程真的相当缓慢并且艰难。我完成了本科学业,然后费劲考入了普林斯顿大学的研究生院。但是长期以来我依旧笼罩在冒牌者恐惧里。每一次的进步都让我感到更加害怕,小小的失误也会时刻提醒着我的无能,暗示着我“你根本没资格站在这儿 ”,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地萦绕在我心头,怎么也释怀不了。
研究生的第一年,每位学生都需要在一个20人以上的团队里发表20分钟的演讲。轮到我演讲的前一天,我几乎要被恐惧淹没,于是我找到了我的导师并且告诉他,我准备退出——只有这样才能不用发表演讲。
然而导师却说 :
“不,你不能放弃,你必须上台演讲。尽力去做,就算是装出来的也没关系,继续伪装,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你真的可以做到为止。”
事实上,那次演讲我表现并不好。一个人杵在台上,全身僵硬,只有嘴在动。我分分钟都感觉下一秒大脑就要短路,唯一的乞求便是这次演讲快点结束。演讲的末尾有人举手提问,那时我几乎都快晕厥过去。但是我还是挺了过来,而听众的反应也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。在这之后,我开始不断地出去演讲,抓住一切锻炼当众演讲能力的机会。有时候我甚至会给自己做演讲,只为了寻求更多的练习机会。
在那之后,我从普林斯顿大学研究生院毕业,先是在罗格斯大学从事了1年的心理学教育,再是到西北大学凯洛格管理学院任教两年,最后我到了哈佛大学教书——像我这种人根本不应该来的地方——当年导师说的是对的:我发现自己已经有能力做到了。
大部分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完全克服做一个骗子带来的恐惧。其实我们只需要在每次恐惧出现的时候面对它们,一个一个地解决掉就行了。我并不能随随便便地说,只要你学会了演讲的技巧你就能像一个技艺高能的禅师一般掌握“永恒的秘诀”,我不能确保你很快就能永远摆脱伪装带来的焦虑。新出现的问题可能会加深从前已有的恐惧,新涌出的匮乏感也许也会唤醒沉睡已久的不安。我们与焦虑打交道的时间越多,就越能学会如何与它和平共处,化敌为友。这有点像儿时玩的打地鼠游戏,你知道的,最后我们总是赢家。